在我醒來的時候,望著周邊陌生的環境,空氣四處流竄的令人生厭的消毒水氣息。 我不記得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只看到哥哥慌慌張張地跑出門叫來了醫生。緊接著一個個熟悉的人都踏門而入,大家的臉上都帶著如出一轍的神色。最後一張陌生的臉被淹沒在熟悉的人群里,我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望著那個男人時,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悵然。

 

我不知道他是誰。不過生得真是好看,我在腦海裡搜索了一下熟悉的面容,沒有這樣一個長得這般顛倒眾生的男人。那個男人的容貌必定是讓人過目不忘的,如果我見過,那一定不會忘記。

 

『哥哥,他是誰啊?』

 

在一股莫名的情緒壓迫下我向哥哥問出了我的疑惑。我看到了哥哥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以及男人一臉的不可置信,彷彿我忘記了一個多麼重要的人。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他是誰了。我應該記得他麼?

 

『洛洛,你不認識他?』

 

哥哥的反問更加使我的情緒增添了一份焦躁。為什麼我要認識那個男人?

 

『他是誰?我們見過嗎?』

 

為什麼我的記憶里完全沒有那個男人的影子。為什麼我的話會令那個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之後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漫漫憂傷。

 

『蕭然。我叫蕭然。』

 

男人醇厚迷人的嗓音鏗鏘有力地迴蕩在安靜的病房裡。一瞬間我感覺到心臟的位置隨著男人的話語輕輕顫抖了一下。

 

半響之後,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下,我說出了似乎對他來說極為殘忍的話,『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認識你。』

 

果然男人一瞬間變得黯然失神。脆弱的心臟隨著男人臉上每一個細微的細節輕輕抽動。酥酥麻麻,讓人忍不住伸出手狠狠去抓弄一下。也許可能真的是因為男人生得太好看的緣故吧。我找了一個藉口,假裝揉了揉眼睛,對著媽媽道,『媽媽,我困了,想睡覺。』

 

媽媽沒有懷疑,只是催促著愣在一邊的哥哥有什麼話出去再說。我感覺到媽媽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睛裡帶著疏離,彷彿那個男人就像是蔓延的劇毒一般我能離他越遠愈好。連哥哥在聽到我不認識這個男人之後,眼神里也閃爍著欣慰的神色。圍繞著這個男人的謎團好像越來越重了。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身邊只有帶著疲憊神色的母親,像是有好多天沒有睡過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送進醫院,因為進醫院前發生的一切我真的都不記得了,不過我猜想可能是心臟的原因吧。我並沒有過多的詢問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醫院,只是那天之後,那個男人時而不時地會出現在病房門口呆呆地望著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故意錯開和哥哥呆在醫院的時間,每次他來的時候,恰好哥哥都會不在。他從來不會主動進來找我說話,而我也不會詢問他的來意。

 

那天晚上男人出乎意料地竟然出現在病房門口。哥哥正坐在一邊替我削平果,那晚是哥哥陪我過夜,是為了讓操勞多日的母親可以回家休息一會兒。就在哥哥抬頭的瞬間,削著蘋果的動作僵硬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家了男人略帶憔悴的容顏。俊美依舊不減,但臉龐已經比我初見他時似乎消瘦了一圈。

 

下一秒,哥哥放下手中的東西,對我道,『我出去一下,你不要出來。』

我隱約感覺到哥哥話語里凝重而氣憤的語氣,這不是衝着我來的,那一定是對外面那個叫做蕭然的男人。我發現多念幾遍男人的名字,就會產生熟悉的味道,好似這個名字已經在心裡生根發芽了很久。

 

透過門口的玻璃窗,我看到哥哥漲得通紅的臉色,怒目圓睜的樣子與我記憶里那個向來謙謙有禮的溫潤君子有著天差地別之壤。不止是哥哥和母親,連沉默寡言的父親在病房那天看向男人的神色也是帶著深惡痛絕的厭惡。希恒哥的憤怒更是溢於言表。似乎周圍一個人都對那個陌生的男人充斥著陌生的憤怒。

 

男人似乎想爭辯什麼,卻被哥哥一句句話語頂了回去。直至男人到最後說不出半分,哥哥才放過男人回到病房。

 

『哥哥,那個人到底是誰啊?他是來看我的嗎?』

 

我故意跟哥哥詢問在外面發生的一切。但哥哥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你不需要認識他。』

 

房門前的影子又閃了兩下,最後不見蹤影。哥哥冷若冰霜的話語讓我沒有了繼續探究的慾望,只是繼續垂首盯著手中的書。

 

躍然紙上的一句話。刺痛了我的心。

 

『我很傻。但你別騙我呀。』吊兒郎當的語氣里感覺不到憂傷刻骨的深邃,但字裡行間卻又充滿了對自己愚蠢的唾棄。那句話好似就跟我的心碰撞,摩擦出星星點點的火光。

 

那晚男人俊美的容顏不斷閃現在我的夢境里,我看到晶瑩的淚珠滑過男人略微蒼白的臉頰,指尖不可抑制地顫抖著。突然鏡頭轉向一片血泊之中,男人緊張的抱起渾身沾滿鮮血躺在地上的人,他在焦急地呼喚什麼,但是我聽不清楚。血泊中的人容顏模糊不清,讓人難以辨認。我驟然睜開眼睛,身邊的床上是哥哥均勻的呼吸聲。陌生的空間里,不再有第三人。可是剛才的場景卻那麼清晰可見,好似就發生在不久前。

 

低下頭,我發現汗水濕透了病服。為什麼我會做那麼奇怪的夢。

 

在醫院呆了差不多一個月,在哥哥日日夜夜的盯梢下,我根本連小跑一下都不敢。最後終於在醫生一句‘病人可以出院了’的通告下,得到了小小的解放。出院那日,我看到大門口處一輛豪華氣派的黑色轎車,茶色的玻璃緊緊閉著,我看不到裡面的人是誰。或許是因為車子太過扎眼,不少路人都紛紛轉頭打量,我的心裡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或許那個男人就在車裡也說不定。

 

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千奇百怪。將行李放進後車廂的哥哥,看到我臉上略微奇怪的笑容問道,「怎麼了,洛洛?」

 

「哦,什麼。只是想到昨天看的書很有意思。」我輕輕搖頭,將視線從遠處的轎車上不著痕跡地收回。

 

哥哥只是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那我們回家吧。爸爸媽媽應該等久了。」

 

「好。」

 

直至我離開。那輛黑色的車子都不曾移動半分。那一刻,我好像就這麼毫無理由地認定了,車子里坐著的一定是那個叫做蕭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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