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兔的窩

醫院裡人群嘈雜，蕭然替楚之洛掛號，坐在大廳中央的楚之洛只是靜靜地坐著。從離開公司的那一刻就一言不發，不喜不怒的樣子讓蕭然有些慌了手腳。連排隊窗口輪到自己時都沒意識道，窗口的醫生有些不耐煩道，「這位先生，你到底掛不掛號？」

蕭然這才反應過來道，「給我一個皮膚科，謝謝。」

醫生將皮膚科的票子遞給蕭然，對著蕭然身後的下一個病人道，「下一個。」

楚之洛低著頭，看到蕭然發亮的黑皮鞋出現在視野里時，便站了起來。

「走吧，我看了一下，皮膚科在三樓。」

楚之洛還是不說話，只是點點頭，唇色有些發白。蕭然剛想觸碰楚之洛的傷口，卻被楚之洛不著痕跡地側身躲開。蕭然臉色有些尷尬，晾在半空中的手，緩緩落下。

皮膚科門口三三倆倆地人排隊等候著，叫道楚之洛的時候蕭然陪著他一塊兒走了進去。

「坐吧。」給楚之洛看病的是一個看起來精明老練的女醫生，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哪個是病人？」

蕭然指了指楚之洛道，「是他。被熱開水燙到了，好像有點腫。」

女醫生推了推眼鏡，拿著楚之洛的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道，「用冷水沖了嗎？」

蕭然剛想說沒有，楚之洛卻淡淡道，「我在洗手間沖了一下。」

「那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損傷了皮膚表層，局部輕度紅腫。我給你配點藥，塗上就好。」

「那麻煩醫生了。」

「嗯。」女醫生發現這個病人的一雙手長得極為漂亮，她很少看到一個人的手長得那麼好看。白皙修長，每一根手指都均勻伸展，圓潤的指尖，指甲被剪得乾淨平整，忍不住道，「以後做事要小心，不然這麼好看的手可就毀了。」

楚之洛接過醫生手裡的藥單，莞爾一笑道，「謝謝醫生。」靦腆生澀，讓女醫生想到了多年以前在學生時代追逐過的一部電影，裡面的男生也是那麼眉目清秀，笑起來時唇角微微上揚。

雖然說楚之洛確實長得漂亮，這個女人也未免看得太明目張膽了。蕭然微微蹙眉，有些不悅。拉起楚之洛道，「走吧。」

剛上車，楚之洛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的名字，不經意間勾起唇角，「喂，希恒哥。」

「洛洛，我去蕭氏怎麼沒看到你？蕭然也不在。你在哪呢？」喬希恒的聲音里帶著些許擔憂。

「我剛剛不小心打翻熱水了，所以蕭總帶我來醫院。剛剛出門。」

「什麼？！」喬希恒猛地從位子上站起來，「怎麼好端端地會被燙傷？嚴重嗎？醫生怎麼說？」

楚之洛輕輕一笑，覺得喬希恒有些大驚小怪，跟他哥哥一個樣子，「沒事啦，醫生說塗點藥就可以了。我現在回公司。」

「還要工作嗎？」喬希恒擔憂道，「那我們一會兒在你公司見吧。」

「不……」

楚之洛話還沒說完，喬希恒就急急忙忙挂了電話趕往蕭氏。看到楚之洛跟喬希恒通電話時就一張笑臉，對著自己就面無表情。蕭然突然有點不爽起來，就算自己剛才的話過分了，也不用這麼擺臉色給他看啊。

「是希恒？」

「嗯。」

「他很關心你啊。」

楚之洛看著蕭然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彷彿蕭然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有什麼不對嗎，蕭總？」

聽到楚之洛叫蕭總兩個字的時候，蕭然心裡一陣疙瘩，叫喬希恒就一口一個希恒哥，叫他非得是蕭總？

「我不是說了，私下叫我蕭然就好了。」

楚之洛淡淡道，「我還是覺得叫蕭總好，畢竟于公于私你都是我老闆。」

蕭然不喜歡楚之洛一副我就是要跟你撇清關係的態度，這讓他有點焦躁，口不擇言道，「你是為了剛才我在公司對你的態度生氣嗎？」

楚之洛笑得輕若飄渺，給你一種他不曾在意你的感覺，「沒啊，我怎麼可能生蕭總的氣，蕭總你想多了。」

「我不知道你說話還喜歡陰陽怪氣。」話一出口，蕭然知道，這回他又說錯話了。不知道為什麼，在楚之洛面前他總是容易說錯話。明明跟唐薇薇一樣的臉，在唐薇薇面前他可以放鬆自如，但在楚之洛面前他卻想要他看到自己完美無缺的樣子。

楚之洛撇過頭望著窗外，不願意再理睬蕭然。都說生了氣的女人難哄，男人也一樣嘛。尤其是像楚之洛這樣漂亮的男人。還以為楚之洛只會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想不到還有這麼一面。今天算是發現新大陸了。

蕭然和楚之洛進門的時候，喬希恒早就坐在那裡等候了。一看到楚之洛便急急地走上前，也不顧蕭然還站在一起，親昵地拉過楚之洛的手道，「讓我看看，傷哪兒了。」

喬希恒看到被燙傷的那一塊肌膚微微腫起，原本白皙的手背腫得有些像小饅頭。看得他一陣心疼道，「你怎麼做事還是那麼毛毛躁躁的？」

蕭然看著喬希恒握著楚之洛的手，故意咳嗽了一下，分散他的注意力，「咳咳。」

「蕭然，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喬希恒一副好像楚之洛已經是他的所有物的姿態，讓蕭然啞口無言。

「哪裡，應該的。畢竟……畢竟之洛是我的員工。」原本想找出他跟楚之洛之間特殊的關係，突然發現他們之間的關係從始至終都只有員工和老闆那麼簡單。喬希恒確實比他有資格關心楚之洛，他們青梅竹馬，關心也來得有理有據。

「藥呢？」

楚之洛提起手中的藥道，「喏，在這裡。」

「我幫你上藥吧。你這樣回去，之懷又該說你了。」

聽到這話，楚之洛立馬雙掌合併拜託道，「希恒哥，你別告訴我哥啦，不然我哥又要念我了。我最怕他念我。」

「知道你哥會念你，你還不小心。」

蕭然發現楚之洛和喬希恒之間的對話完全沒有他插足的餘地，那個世界關於于他。

「蕭然，我今天能早點帶之洛下班嗎？」

「嗯啊──」蕭然楞了一下道，「好啊。你們聊，我先進去了。」

蕭然走進辦公室，關上門，錯過了楚之洛瞳孔里一瞬間的黯淡無光。望著蕭然筆直修長的背影，楚之洛黯然失魂。

喬希恒拉著楚之洛坐到一側的沙發上，拿出藥膏替他小心翼翼地擦上。在辦公室的蕭然打開電腦里的監控器，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門外兩人的動作。喬希恒跟楚之洛坐得很近，握著楚之洛的手，就像是情人間的那種毫不做作的親昵。辦公桌下白皙的手掌漸漸蜷曲成拳頭。楚之洛低眉順目的樣子完全不復剛才在自己面前的冷若冰霜。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猶如藤蔓束緊心臟沿根生長。是誰說過，嫉妒猶如一只蒼蠅，經過身體的一切健康部份，而停止在創傷的地方。

喬希恒生怕弄疼了眼前人，一邊上藥還一邊小心翼翼地吹拂著火辣辣的傷口。楚之洛完全沒有尷尬的神色，對他來說喬希恒就跟楚之懷一樣，是他另一個哥哥，他已經習慣了這樣親密的動作。在他心裡，喬希恒佔據著特別的地位。那是不同於他對蕭然的感覺。從見到蕭然第一眼起，他就怦然心動。有人說過，當你理智淪陷的那一刻，便是戀愛。如果是這樣，那他喜歡的應該是蕭然。那樣一個讓人趨之若鶩的男人。蕭然一點小小的恩惠，都能讓他高興半天。而他一句傷人的話，也能讓他疼痛很久。他知道他不該靠近蕭然，那樣的男人，站在他身邊的應該是小鳥依人的女人，而不是他這樣一個男人。有些感情，從一開始就必須剋制。否則瀕臨爆發，便是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