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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寧跟唐寧遠出門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鄉下的別墅,除了定期來打掃的阿姨,不會有別人來。無人居住的別墅顯得陰氣沉沉,陳舊的大門被緩緩打開,花園裡有一架漂亮的小鞦韆,兩側粗糙的尼龍繩上纏著凋謝的牽牛花。那是唐薇薇最喜歡的東西。唐少寧記得,那是唐薇薇8歲生日的時候,許下願望說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鞦韆,閒來無事的外公就親自做了一個漂亮的鞦韆放在花園裡送給唐薇薇做生日禮物。也難怪外公會傷心,這一切都是睹物思人。

 

唐寧遠看到唐少寧看著花園里的鞦韆有些出神,便問道,「少寧,怎麼了?」

 

「那個鞦韆是薇薇最喜歡的東西。」唐少寧沉沉地說道。

 

「那要收起來一起帶回去嗎?」唐寧遠安慰性地握緊了唐少寧的手問道。

 

唐少寧神色恍惚了一下道,「一起打包帶回去吧。」

 

往日充滿歡笑的別墅里如今寂寥無人,顯得蕭瑟無比。唐少寧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別墅里那些陳舊的傢具。他記得,以前母親會坐在這裡給唐薇薇和他說故事,笑得溫柔甜蜜。即使沒有父親的愛,母親依舊顯得那麼溫潤慈祥。臨終前厚重的囑託,讓他好好照顧唐薇薇,他還是食言了。他不僅沒有照顧好唐薇薇,還讓他那個即將成為美麗新娘的妹妹成了自己的替罪羔羊。

 

唐少寧的神色顯得深邃寂寥。好似這裡的每一切都能勾起他腦海深處的回憶。唐寧遠靜靜地站在他身邊沒有打擾,他知道唐少寧需要一個人靜靜地回憶一些屬於他跟唐薇薇的記憶。

 

唐薇薇的房間面朝南,一年四季溫暖如春。唐少寧記得唐薇薇說過,她最喜歡房間里充滿陽光的味道。別墅里每一個房間都光線暗淡,唯獨唐薇薇的房間陽光充裕,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唐寧遠悄然退到門外,只留下唐少寧一人沉浸在瀰漫着唐薇薇氣息的房間里。

 

潔白地床單整齊平滑地鋪在床上,枕頭之間是一隻泰迪熊。唐少寧眼睛有些酸澀地拿過那隻泰迪熊,他記得因為那一年幫裡出了大事,他沒能如約參加唐薇薇的生日,就隨便讓人從店裡買了一個女孩子喜歡的泰迪熊。甚至都沒有親自挑選,就派了個人送過來,想不到唐薇薇將它保存的那麼小心翼翼,現在還放在她的床邊。

 

這一刻唐少寧才發現他跟唐薇薇之間的回憶真是少的可憐,尤其是在唐少謙來了唐家之後,他這個唯一的妹妹就像是被他遺忘在了角落那麼多年。等他清醒過來,想要彌補她什麼的時候,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窗口處擺放著一張老式的書桌,唐薇薇和外公一樣,似乎尤其中意老式散髮著木質香氣的東西。唐薇薇說,因為那些東西裡有回憶的味道。第一個抽屜里置擺放了一本類似於筆記本的東西,黑色的硬質封面,右側有一個小鎖。唐少寧找遍了所有的抽屜都沒有找到鑰匙。這看起來不像是一本普通的筆記本,倒像是日記本,看來這裡面有很多關於唐薇薇的秘密。最後在唐少寧一個不經意間打翻書桌上的筆筒時,一把銀灰色的小鑰匙從裡面掉了出來。

 

唐少寧的指尖有些顫抖,他將鑰匙插進黑色筆記本右側的鑰匙扣,輕輕旋轉。『啪嗒』筆記本被打開了。封頁上,是唐薇薇娟秀的筆記:『致我最愛的蕭然』。

 

唐少寧不記得他木然地坐在床邊看了多久的日記。裡面全是關於唐薇薇和蕭然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直到唐少寧長久不變的坐姿讓身體變得僵硬,唐寧遠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少寧,你在幹什麼?」

 

倉皇無措間,潸然淚下。

 

唐寧遠看到淚水滑過唐少寧堅毅卻不失儒雅的側臉。見過唐少寧哭得次數屈指可數,自唐薇薇死後,唐寧遠沒有再見過唐少寧流淚。只是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發現唐少寧坐在床上發呆。

 

「怎麼了?」唐寧遠衝進門,撫摸著唐少寧俊逸的側臉。

 

側目的時候看到了唐少寧手中那本黑色的本子,「那是什麼東西?」

 

「那是微微的日記。」唐少寧捧著日記本的手都在顫抖,「全是關於蕭然的……」

 

「到底寫了什麼?」

 

「不能讓蕭然知道。」唐少寧突如其來冒出的一句話,讓唐寧遠有些不明所以。

 

「少寧,你在說什麼?既然是關於蕭然的,為什麼不能讓他知道?」

 

唐少寧合上日記本,神色恢復到往日冷峻深邃的模樣,「我們就當沒有見過這本日記本。」

 

唐寧遠不知道唐少寧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能點點頭配合着說,「我知道了。」

 

唐寧遠不知道那本日記本里寫了什麼,會讓唐少寧那麼緊張,甚至不能讓蕭然知道這本日記本的存在。日記本被唐少寧拿回家后就藏了起來,好幾次唐寧遠趁唐少寧不在家的時候翻箱倒櫃地尋找唐薇薇的日記本,都不得而終。越想被珍藏起來的秘密,反而越容易被人發現。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永遠的秘密。

 

楚之洛醒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高燒不退一直處在昏迷之間。戒指的事情成了那日晚宴上大家最關心的話題。蕭然只是神色自若地向山口正川解釋道,「原先是不放心之洛去洗手間,想去看一看。但進去之後發現桌子上的戒指,便自作主張地拿了,是我趁著之洛不留神的時候把戒指放在他口袋裡的。主要是想給他一個驚喜,因為他從很早以前就非常喜歡這枚戒指了。因為我的莽撞引起了大家的騷動,真是對不起。」

 

原本以為山口夫婦會怪罪,卻不料夫妻二人開懷大笑,說年輕人的愛情真是令他們羡慕啊。蕭然的這一舉動,大概就是中國人口中所說的,為搏紅顏一笑吧,難能可貴啊。山口正川大方地將戒指贈予蕭然,「蕭先生就好好將戒指交給你的妻子吧。祝你們白頭偕老,愛情永存。」

 

祝福的話語似乎成了儼然可笑的咒語。蕭然的愛情,卻不是楚之洛。那枚愛情鑽戒贈予的是一段已經逝去卻被蕭然強行挽留的感情。多年來甚至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是呼喊著那個人從夢中驚醒。鑽戒鑽進手心,卻怎麼也變不暖。楚之洛蕭瑟的身影靠在窗臺上,轉身看到進屋的蕭然嫣然一笑。蕭然將戒指不著痕跡地塞進口袋,他們已經耽誤了很多天在日本,蕭然定了今晚起飛的飛機直飛清河市。

 

「感覺好點了嗎?」蕭然扶著靠在窗口的楚之洛輕聲問道。

 

楚之洛蒼白如紙的臉色上勉強扯出一絲微笑,雖然高燒已退,但整個腦袋還是頭暈腦脹的,轉得他有些噁心,「沒關繫了。跟山口先生他們道別過了嗎?」

 

「嗯。」蕭然點點頭,「山口夫人似乎很喜歡你,還想你做她的模特,讓她畫一張人體素描呢。」

 

「誒──?」

 

「不過,沒關係,我回絕了。」蕭然輕輕撫摸著楚之洛柔軟的髮絲道,「你現在身體不佳,素描需要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恐怕現在不是好時機。她說下次有機會的話,她會再跟你說的。」

 

「這樣子,沒問題嗎?」楚之洛抿了抿慘白的嘴唇道,「其實,我忍一忍也可以過去……」

 

「之洛,你沒必要這樣,真的。」

 

蕭然半蹲著看著坐在床邊的楚之洛道,「你沒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遷就我。」因為你越是那樣做,我越是愧疚。

 

「我沒有啊……」楚之洛輕笑著說,「不是說有企劃案嗎?我是為了公司啊……」

 

這天下大概只有楚之洛能將一個謊言說得那麼蹩腳卻又耐人心絃了。心臟的位置猛然收縮了一下,這一刻蕭然竟然想將那枚好不容易拿到的戒指戴在楚之洛那雙漂亮的纖纖玉手上。只是一秒而已,腦海裡立即浮上的是唐薇薇那張笑得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那時候唐薇薇笑著跟他說,『蕭然,我終於能夠嫁給你了。』有一個人,守了20幾年的愛情全部都贈予了他,他對她的虧欠,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彌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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